儒林外史一二回解析?
2021-07-14

王冕七岁丧父,十岁给人放牛,十七八岁靠画画挣钱,不满二十岁就把"天文、地理、经史上的大学问,无一不贯通。

"他不求官爵,不交朋友,终日闭门读书,十分仰慕屈原。

危素喜爱他的画,让时知县派人约他相会,他装病不见;时知县"屈尊"去访,他又外出不见。吴王朱元璋特来拜访,王冕认为此法一立,文人有厄,便隐居不出,后病逝会稽山中。

译文:

王冕七岁丧父,十年给人把牛,十七八岁靠画画挣钱,不到二十岁就把“天文、地理、史上的大学问,无一不贯通。“他不求官爵,不交朋友,整天闭门读书,十分仰慕屈原。

危险素喜爱其他的画,让当时的知县派人约他见面,他装病不见;当时的知县“屈尊”去访问,他又出去不见。吴王朱元璋特来拜访,王冕认为这一立法,文人有危险,就隐居不出,后来因病离开会稽山中。

话说山东兖州府汶上县有个乡村,叫做薛家集。这集上有百十来人家,都是务农为业。村口一个观音庵,殿宇三间之外,另还有十几间空房子,后门临着水次。

这庵是十方的香火,只得一个和尚住。集上人家,凡有公事,就在这庵里来同议。

  (儒生书斋称“庵”,尼姑修行居“庵”。受香火十方,只和尚一人,又于出世清净处,议论入世公事,也是奇了。于是奇处听奇人奇事,开篇便选定“观音庵”来观世间音。

)

  那时成化末年,正是天下繁富的时候。新年正月初八日,集上人约齐了,都到庵里来议闹龙灯之事。到了早饭时候,为头的申祥甫带了七八个人走了进来,在殿上拜了佛。

和尚走来与诸位见节,都还过了礼。申祥甫发作和尚道:“和尚!你新年新岁,也该把菩萨面前香烛点勤些!阿弥陀佛!受了十方的钱钞,也要消受。”

又叫“诸位都来看看:这琉璃灯内,只得半琉璃油!”指着内中一个穿齐整些的老翁,说道:“不论别人,只这一位荀老爹,三十晚里还送了五十斤油与你。

白白给你炒菜吃,全不敬佛!”和尚陪着小心,等他发作过了,拿一把铅壶,撮了一把苦丁茶叶,倒满了水,在火上燎得滚热,送与众位吃。

  (申祥甫在庵里发作,和尚也不辩解,陪着小心,照做礼上的事。不是心亏,便是心安。)

  荀老爹先开口道:“今年龙灯上庙,我们户下各家,须出多少银子”申祥甫道:“且住,等我亲家来一同商议。”正说着,外边走进一个人来,两只红眼边,一副锅铁脸,几根黄胡子,歪戴着瓦楞帽,身上青布衣

服就如油篓一般;手里拿着一根赶驴的鞭子,走进门来,和众人拱一拱手,一屁股就坐在上席。这人姓夏,乃薛家集上旧年新参的总甲。

夏总甲坐在上席,先吩咐和尚道:“和尚,把我的驴牵在后园槽上,卸了鞍子,将些草喂的饱饱的。我议完了事,还要到县门口黄老爹家吃年酒去哩。”

吩咐过了和尚,把腿跷起一只来,自己拿拳头在腰上只管捶。捶着,说道:“俺如今到不如你们务农的快活了。想这新年大节,老爷衙门里,三班六房,那一位不送帖子来。

我怎好不去贺节。每日骑着这个驴,上县下乡,跑得昏头晕脑。打紧又被这瞎眼的亡人在路上打个前失,把我跌了下来,跌的腰胯生疼。”

申祥甫道:“新年初三,我备了个豆腐饭邀请亲家,想是有事不得来了”夏总甲道:“你还说哩。从新年这七八日,何曾得一个闲恨不得长出两张嘴来,还吃不退。

就像今日请我的黄老爹,他就是老爷面前站得起来的班头。他抬举我,我若不到,不惹他怪”申祥甫道:“西班黄老爹,我听见说,他从年里头就是老爷差出去了。

他家又无兄弟、儿子,却是谁做主人”夏总甲道:“你又不知道了。今日的酒,是快班李老爹请。李老爹家房子褊窄,所以把席摆在黄老爹家大厅上。”

  (武侠小说开篇出场咋咋呼呼的,都非绝世高手。前段闹腾得厉害的申祥甫,不过一介农夫,仗着亲家的势,说话便大声些。

这亲家夏总甲,一副无赖无礼相,却偌大口气,似乎混得生龙活虎。何来如此霸道 总甲,多大个官一百十户为一里,里分十甲,总甲承应这十甲的捐税和劳役,并管治安。

这小混混混成地头蛇,算修炼成了精。不与你们农夫划清界限,不展露自己特有本事,不显摆自己与阿猫啊狗往来宴请着,愧对洒家一世英名。

偌大一篇儒林传,与和尚庵为背景,七八个农夫陪着,听凭不学无术的无赖撒泼,不谐的场合,不谐的乡人,引出不谐的儒生来。

)

  说了半日,才讲到龙灯上。夏总甲道:“这样事,俺如今也有些不耐烦管了。从前年年是我做头,众人写了功德,赖着不拿出来,不知累俺赔了多少。

况今年老爷衙门里,头班、二班、西班、快班,家家都兴龙灯,我料想看个不了,那得功夫来看乡里这条把灯。但你们说了一场,我也少不得搭个分子,任凭你们那一位做头。

像这荀老爹,田地广,粮食又多,叫他多出些;你们各家照分子派,这事就舞起来了。”众人不敢违拗,当下捺着姓荀的出了一半,其余众户也派了,共二三两银子,写在纸上。

和尚捧出茶盘,──云片糕、红枣,和些瓜子、豆腐干、栗子、杂色糖,摆了两桌。尊夏老爹坐在首席,斟上茶来。

  (夏总甲只是不耐烦,众人只是不敢违拗, 劫富济贫之下,拢共才二三两银子,和尚却端出好些花样来供着。和尚虽无台词,解馋的杂食却会说话。

)

  申祥甫又说:“孩子大了,今年要请一个先生。就是这观音庵里做个学堂。”众人道:“俺们也有好几家孩子要上学。只这申老爹的令郎,就是夏老爹的令婿;夏老爹时刻有县主老爷的牌票,也要人认得字。

只是这个先生,须是要城里去请才好。”夏总甲道:“先生倒有一个。你道是谁就是咱衙门里户总科提控顾老相公家请的一位先生,姓周,官名叫做周进,年纪六十多岁。

前任老爷取过他个头名,却还不曾中过学。顾老相公请他在家里三个年头,他家顾小舍人去年就中了学,和咱镇上梅三相一齐中的。

那日从学里师爷家迎了回来,小舍人头上戴着方巾,身上披着大红紬,骑着老爷棚子里的马,大吹大打,来到家门口。俺合衙门的人都拦着街递酒。

落后请将周先生来,顾老相公亲自奉他三杯,尊在首席。点了一本戏,是梁灏八十岁中状元的故事。顾老相公为这戏,心里还不大喜欢,落后戏文内唱到梁灏的学生却是十七八岁就中了状元,顾老相公知道是替他儿子发兆,方才喜了。

你们若要先生,俺替你把周先生请来。”众人都说是好。吃完了茶,和尚又下了一箸牛肉面吃了,各自散讫。

  (申祥甫的孩子要上学,众人的孩子也要上学。众人的理由极简省:其一,县老爷的牌票夏老爹得找人认,其二,夏老爹与申老爹攀着亲。

真是点到为止!周进童生取第一,自己几十年都未中秀才,却为顾家教出个小秀才来。顾老相公对本子戏先怨后喜,读出对儿子吉祥的兆头,场面上欢喜了,周进怕是更加暗自愁苦。

小秀才对应了十七八岁中状元的,那么他就对应着梁灏,八十岁方能发迹,再熬二十年,这条命怕是挨不到那许久了。谢师宴变成了诅咒师宴,可谁会在意周进的心情这一段和尚又没说话,供上庵里馋嘴的糕点瓜子糖果之外,为各位下了荤面。

)

  次日,夏总甲果然替周先生说了,每年馆金十二两银子,每日二分银子在和尚家代饭,约定灯节后下乡,正月二十开馆。

  (一两等于十钱,一钱等于十分。按夏总甲所说,学费每月一两,扣除和尚伙食费六十分,周进每月有九钱四十分银子到手。

)

  到了十六日,众人将分子送到申祥甫家备酒饭,请了集上新进学的梅三相做陪客。那梅玖戴着新方巾,老早到了。直到巳牌时候,周先生才来。

听得门外狗叫,申祥甫走出去迎了进来。众人看周进时,头戴一顶旧毡帽,身穿元色紬旧直裰,那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脚下一双旧大红紬鞋,黑瘦面皮,花白胡子。

申祥甫拱进堂屋。梅玖方才慢慢的立起来和他相见。周进就问:“此位相公是谁”众人道:“这是我们集上在庠的梅相公。”周进听了,谦让不肯僭梅玖作揖。

梅玖道:“今日之事不同。”周进再三不肯。众人道:“论年纪也是周先生长,先生请老实些罢”。梅玖回顾头来向众人道:“你众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规矩,老友是从来不同小友序齿的。

只是今日不同,还是周长兄请上。”原来明朝士大夫称儒学生员叫做“朋友”,称童生是“小友”。比如童生进了学,不怕十几岁,也称为“老友”;若是不进学,就到八十岁,也还称“小友”。

就如女儿嫁人的:嫁时称为“新娘”,后来称呼“奶奶”、“太太”,就不叫“新娘”了;若是嫁与人家做妾,就到头发白了,还要唤做“新娘”。

  (梅玖新进秀才,迫不及待更换了行头,要在众人面前显摆开来。约午饭,周进巳牌到,傲气吗十点前后,并不算晚,想必“老早到”的等不及,方有“直到……才来”这一句。

周进到,看门狗是要叫的,一来他罕得参与这样的宴席,二来瞧他一副穷酸潦倒相,难怪狗学人样看彼低。秀才梅玖见了童生周进,也摆出一副怠慢模样,既而假意谦让,说今日且不论贵贱,又补充说他虽年长于我,原不及我尊贵的,还以妻妾之别相类比,句句刺激着周童生。

)

  闲话休题。周进因他说这样话,倒不同他让了,竟僭着他作了揖。众人都作过揖坐下。只有周、梅二位的茶杯里有两枚生红枣,其余都是清茶。

吃过了茶,摆两张桌子杯箸,尊周先生首席,梅相公二席,众人序齿坐下,斟上酒来。周进接酒在手,向众人谢了扰,一饮而尽。

随即每桌摆上八九个碗,乃是猪头肉、公鸡、鲤鱼、肚、肺、肝、肠之类。叫一声:“请!”一齐举箸,却如风卷残云一般,早去了一半。

看那周先生时,一箸也不曾下。申祥甫道:“今日先生为甚么不用肴馔却不是上门怪人”拣好的递了过来。周进拦住道:“实不相瞒,我学生是长斋。”

众人道:“这个倒失于打点。却不知先生因甚吃斋。”周进道:“只因当年先母病中,在观音菩萨位下许的,如今也吃过十几年了。”

梅玖道:“我因先生吃斋,倒想起一个笑话,是前日在城里我那案伯顾老相公家听见他说的。有个做先生的一字至七字诗,……”众人都停了箸听他念诗。

他便念道:“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不揭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念罢,说道:“像我这周长兄如此大才,呆是不呆的了。”

又掩着口道:“秀才,指日就是;那‘吃长斋,胡须满腮’,竟被他说一个着!”说罢,哈哈大笑。众人一齐笑起来。周进不好意思。

申祥甫连忙斟一杯酒道:“梅三相该敬一杯。顾老相公家西席就是周先生了。”梅玖道:“我不知道,该罚不该罚!但这个话不是为周长兄,他说明了是个秀才。

但这吃斋也是好事。先年俺有一个母舅,一口长斋,后来进了学,老师送了丁祭的胙肉来,外祖母道:‘丁祭肉若是不吃,圣人就要计较了:大则降灾,小则害病。

’只得就开了斋。俺这周长兄,只到今年秋祭,少不得有胙肉送来,不怕你不开哩。”众人说他发的利市好,同斟一杯,送与周先生预贺,把周先生脸上羞的红一块,白一块,只得承谢众人,将酒接在手里。

厨下捧出汤点来,一大盘实心馒头,一盘油煎的扛子火烧。众人道:“这点心是素的,先生用几个。”周进怕汤不洁净,讨了茶来吃点心。

  (周童生今日为主客,梅秀才为贵客,读书人与非读书人的区别,精细地体现在清茶里多投的两枚小枣上。看一座肉食,不是发物,就是下水,酒一饮而尽,菜又被风卷残云去一半,才发现主客未动筷子。

申祥甫于剩肉中“拣好的递了过来”,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又才发现主客竟然吃斋。吃斋起于母病发愿,蛮严肃的事,梅秀才却瞅机会狠狠嘲弄了周童生一把,随后补充道,这笑话原指一秀才,还轮不上你。

与周进心头再戳一刀。还没完,接着讲了个取秀才后开斋的故事,一来笑话你偏考不上,二来嘲讽你守不住斋。丁祭胙肉,就是每年二月和八月上旬丁日祭祀孔子的肉。

周进被一番嘲弄,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且“怕汤不洁净,讨了茶来吃点心”,足见此人与梅秀才水火相异,称得上是贞守节操之人。

后文范进在汤知县家吃饭,也遇类似问题,显出人品较周进也差得远。)

  内中一人问申祥甫道:“你亲家今日在那里何不来陪先生坐坐”申祥甫道:“他到快班李老爹家吃酒去了。”又一个人道:“李老爹这几年在新任老爷手里着实跑起来了,怕不一年要寻千把银子。

只是他老人家好赌,不如西班黄老爹,当初也在这些事里顽耍,这几年成了正果,家里房子盖的像天宫一般,好不热闹。”荀老爹向申祥甫道:“你亲家自从当了门户,时运也算走顺风。

再过两年,只怕也要弄到黄老爹的意思哩。”申祥甫道:“他也要算停当的了。若想到黄老爹的地步,只怕还有做几年的梦。”

  (区区夏总甲“一年要寻千把银子”,又说差役黄老爹几年任上便发了大财,难怪儒生逐功名呢! )

  梅相公正吃着火烧,接口道:“做梦倒也有些准哩。”因问周进道:“长兄这些年考校,可曾得个甚么梦兆”周进道:“倒也没有。”

梅玖道:“就是徼幸的这一年,正月初一日,我梦见在一个极高的山上,天上的日头,不差不错,端端正正掉了下来,压在我头上,惊出一身的汗;醒了摸一摸头,就像还有些热。

彼时不知甚么原故,如今想来,好不有准!”于是点心吃完,又斟了一巡酒。直到上灯时候,梅相公同众人别了回去。申祥甫拿出一副蓝布被褥,送周先生到观音庵歇宿;向和尚说定,馆地就在后门里这两间屋内。

  (梅玖当众辱罢周进的自尊,又吊起窃下的念想,编一段太阳砸头的梦话,碾压他的自信。)

  直到开馆那日,申祥甫同着众人领了学生来,七长八短几个孩子,拜见先生。众人各自散了。周进上位教书。晚间学生家去,把各家贽见拆开来看:只见荀家是一钱银子,另有八分银子代茶;其余也有三分的,也有四分的,也有十来个钱的,合拢了不彀一个月饭食。

周进一总包了,交与和尚收着再算。那些孩子就像蠢牛一般,一时照顾不到,就溜到外边去打瓦踢球,每日淘气不了。周进只得捺定性子,坐着教导。

  (夏总甲吹嘘的十二两银子学费全然泡影,收拢来连一月饭钱都不够,其心凄凉可知。原文“也有十来个钱的”这句恐怕有误。

荀家该是给最多的,也不过一钱,算八个孩子,每人都交一钱,至多才八钱。若按一个一钱,一个八分,其余四分算,共四钱二分。

前面说每日得给和尚二分饭钱,一个月下来得六钱,当然不够用。《孟子》曰君子有三乐,其三便为“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周进为苟且生活计,耐着性子教一帮蠢牛,其心凄凉可知。)

  不觉两个多月,天气渐暖。周进吃过午饭,开了后门出来,河沿上望望。虽是乡村地方,河边却也有几树桃花、柳树,红红绿绿,间杂好看。

看了一回,只见蒙蒙的细雨下将起来。周进见下雨,转入门内,望着雨下在河里,烟笼远树,景致更妙。这雨越下越大。却见上流头一只船冒雨而来。

那船本不甚大,又是芦席篷,所以怕雨。将近河岸,看时,中舱坐着一个人,船尾坐着两个从人,船头上放着一担食盒。将到岸边,那人连呼船家泊船,带领从人,走上岸来。

周进看那人时,头戴方巾,身穿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三绺髭须,约有三十多岁光景。走到门口,与周进举一举手,一直进来。

自己口里说道:“原来是个学堂。”周进跟了进来作揖。那人还了个半礼道:“你想就是先生了”周进道:“正是。”那人问从者道:“和尚怎的不见”说着,和尚忙走了出来道:“原来是王大爷。

请坐。僧人去烹茶来。”向着周进道:“这王大爷就是前科新中的。先生陪了坐着,我去拿茶。”

  那王举人也不谦让,从人摆了一条凳子,就在上首坐了。周进下面相陪。王举人道:“你这位先生贵姓”周进知他是个举人,便自称道:“晚生姓周。”

王举人道:“去年在谁家作馆”周进道:“在县门口顾老相公家。”王举人道:“足下莫不是就在我白老师手里曾考过一个案首的说这几年在顾二哥家做馆,不差不差。”

周进道:“俺这顾东家,老先生也是相与的”王举人道:“顾二哥是俺户下册书,又是拜盟的好弟兄。”须臾,和尚献上茶来吃了。

周进道:“老先生的朱卷是晚生熟读过的。后面两大股文章,尤其精妙。”王举人道:“那两股文章不是俺作的。”周进道:“老先生又过谦了。

却是谁作的呢”王举人道:“虽不是我作的,却也不是人作的。那时头场,初九日,天色将晚,第一篇文章还不曾做完,自己心里疑惑,说:‘我平日笔下最快,今日如何迟了’正想不出来,不觉磕睡上来,伏着号板打一个盹。

只见五个青脸的人跳进号来,中间一人,手里拿着一枝大笔,把俺头上点了一点,就跳出去了。随即一个戴纱帽、红袍金带的人,揭帘子进来,把俺拍了一下,说道:‘王公请起。

’那时弟吓了一跳,通身冷汗,醒转来,拿笔在手,不知不觉写了出来。可见贡院里鬼神是有的。弟也曾把这话回禀过大主考座师,座师就道弟该有鼎元之分。”

  (周进处落魄地,看雨看出兴致,毕竟文人好雅,勾起一片美善。漫天美景,却为来船方巾客打扰,恰似王冕当年放牛一般景象。

此人傲慢得很,周进作揖,只还半礼,又上首自坐,原来是个举人。举人就要显摆,当头棒喝:周进你的东家,是我户下承包税收的小吏,尊卑立显;又是我拜把子的弟兄,亲疏又明。

第二波,与梅秀才一般,编了段鬼神相助,妙笔生花的故事,碾压童生周进的意志。)

  正说得热闹,一个小学生送仿来批,周进叫他阁着。王举人道:“不妨,你只管去批仿,俺还有别的事。”周进只得上位批仿。

王举人吩咐家人道:“天已黑了,雨又不住,你们把船上的食盒挑了上来,叫和尚拿升米做饭。船家叫他伺候着,明日早走。”

向周进道:“我方才上坟回来,不想遇着雨,耽搁一夜。”说着,就猛然回头,一眼看见那小学生的仿纸上的名字是荀玫,不觉就吃了一惊。

一会儿咂嘴弄唇的,脸上做出许多怪物像。周进又不好问他,批完了仿,依旧陪他坐着。他就问道:“方才这小学生几岁了”周进道:“他才七岁。”

王举人道:“是今年才开蒙这名字是你替他起的”周进道:“这名字不是晚生起的。开蒙的时候,他父亲央及集上新进梅朋友替他起名。

梅朋友说自己的名字叫做‘玖’,也替他起个‘王’旁的名字发发兆,将来好同他一样的意思。”

  王举人笑道:“说起来,竟是一场笑话:弟今年正月初一日梦见看会试榜,弟中在上面是不消说了,那第三名也是汶上人,叫做荀玫。

弟正疑惑我县里没有这一个姓荀的孝廉,谁知竟同着这个小学生的名字。难道和他同榜不成!”说罢,就哈哈大笑起来,道:“可见梦作不得准!况且功名大事,总以文章为主,那里有甚么鬼神!”周进道:“老先生,梦也竟有准的。

前日晚生初来,会着集上梅朋友,他说也是正月初一日,梦见一个大红日头落在他头上;他这年就飞黄腾达的。”王举人道:“这话更不作得准了。

比如他进个学,就有日头落在他头上,像我这发过的,不该连天都掉下来,是俺顶着的了”彼此说着闲话,掌上灯烛,管家捧上酒饭,鸡、鱼、鸭、肉,堆满春台。

王举人也不让周进,自己坐着吃了,收下碗去。落后和尚送出周进的饭来,一碟老菜叶,一壶热水。周进也吃了。叫了安置,各自歇宿。

  (王举人又说梦见会试中榜,荣升进士,自个儿打气倒也罢了,却牵扯出叫荀玫的学生也得高中,平地里升起是非波澜。再把梅秀才的梦境踩踏一番,我王举人高高在上,太阳掉下来也轮不到他。

随后吃饭,王举人不屑与周进同食,连假意客套也没有,自顾消化鸡、鱼、鸭、肉,这随身携带的便餐,比申祥甫家那一顿可讲究多了。

而周进,只得退回陋室,一盘老菜叶就白开水下咽,其心凄凉可知。)

  次早,天色已晴,王举人起来洗了脸,穿好衣服,拱一拱手,上船去了。撒了一地的鸡骨头、鸭翅膀、鱼刺、瓜子壳,周进昏头昏脑,扫了一早晨。

  (王举人拍屁股走人,和尚也并不打扫,周进没享用到一星半点,却清扫了一大早晨,其心凄凉可知。)

  自这一番之后,一薛家集的人都晓得荀家孩子是县里王举人的进士同年,传为笑话。这些同学的孩子赶着他就不叫荀玫了,都叫他“荀进士”。

各家父兄听见这话,都各不平,偏要在荀老翁跟前恭喜,说他是个封翁太老爷。把个荀老爹气得有口难分。申祥甫背地里又向众人道:“那里是王举人亲口说这番话。

这就是周先生看见我这一集上只有荀家有几个钱,捏造出这话来奉承他,图他个逢时遇节,他家多送两个盒子。俺前日听见说,荀家抄了些面筋、豆腐干送在庵里,又送了几回馒头、火烧。

就是这些原故了!”众人都不喜欢,以此周进安身不牢;因是碍着夏总甲的面皮,不好辞他,将就混了一年。后来夏总甲也嫌他呆头呆脑,不知道常来承谢,由着众人把周进辞了来家。

  (周进与乡人少打交道的,谁传出的闲话和尚!抬水、买菜,闲话便传出去了。各家表面恭喜荀老翁,暗地里却嫉恨,进而妄测周进图荀家多给几分钱,刻意捏造的,便有辞去周进的意思。

夏总甲呢,寻思老子给你找份儿好差事,却不懂时常来孝敬,暗暗嗔怪。于是周进便失业了。)

  那年却失了馆,在家日食艰难。一日,他姊丈金有余来看他,劝道:“老舅,莫怪我说你。这读书求功名的事,料想也是难了。

人生世上,难得的是这碗现成饭,只管‘稂不稂莠不莠’的到几时我如今同了几个大本钱的人到省城去买卖,差一个记帐的人,你不如同我们去走走。

你又孤身一人,在客伙内,还是少了你吃的,穿的”周进听了这话,自己想:“‘瘫子掉在井里,捞起也是坐。’有甚亏负我”随即应允了。

  (读书人心一横,愣是下海从了商。)

  金有余择个吉日,同一伙客人起身,来到省城杂货行里住下。周进无事闲着,街上走走。看见纷纷的工匠都说是修理贡院。

周进跟到贡院门口,想挨进去看,被看门的大鞭子打了出来。晚间向姊夫说,要去看看。金有余只得用了几个小钱,一伙客人都也同了去看;又央及行主人领着。

行主人走进头门,用了钱的并无拦阻。到了龙门下,行主人指道:“周客人,这是相公们进的门了。”进去两边号房门,行主人指道:“这是天字号了,你自进去看看。”

周进一进了号,见两块号板摆得齐齐整整,不觉眼睛里一阵酸酸的,长叹一声,一头撞在号板上,直殭殭不醒人事。只因这一死,有分教:累年蹭蹬,忽然际会风云;终岁凄凉,竟得高悬月旦。

未知周进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省城贡院本在装修,想凑近考场看上一看,却被把门的鞭子打出来。商人使几个小钱,轻易便能堂而皇之地参观。怎能不求富贵功名周进目睹那考生座位,老泪横流,唏嘘长叹。

中了秀才,才能到这里考举人,自己六十多了,连秀才都没取上,这里只能梦里再来了。想到几十年来遭受的辛酸委屈,真是不想活了,以头相撞,明摆着甘心死在梦里。

这一回,一路讲周进默默咽下种种屈辱,到此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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