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赴彩楼刘月娥:良辰美景,吉日佳期。看今朝红叶题诗。奉亲命向彩楼,仗丝鞭定亲谊。梅 香:蓝桥路已近,乘龙影依稀。
刘月娥:愿得真才士,比翼效于飞。(刘月娥出词句:一树奇花傍绿茵,狂蜂浪蝶不能寻。文才相公题:粉蝶恋花花无意,黄蜂一刺中花心。
家财相公题:蜜蜂采去当糖食,粉蝶将来做点心。人才相公题:楼头花儿面笑笑,蜂蜂蝶蝶都动心。) 吕蒙正:满纸胡言不堪提,庸人俗子心太痴。
彩楼女凭诗选婿有见识,怎奈是语意骄矜把人欺。提笔续诗寄深意,方知陋巷有英奇。(题:问谁堪作护芳使,自有蟾宫折桂人。
题罢想离去,被家院留住) 刘月娥:一见英才早留意,丝鞭待付与知己。看他才高班马,是我百年姻契。…… 吕蒙正:承小姐美意,吕蒙正满心欢喜。
只是我一介寒儒贫如洗,怎敢高攀相府偕连理?伏望收回丝鞭另择亲谊。刘月娥:秀才莫推辞,此事奴家有主意。择亲只求鸾凤配,哪论门户高与低。
劝秀才莫犹疑,同拜高堂定佳期。众人:彩楼选配,佳话联诗。丝鞭为定,会合佳期。珠翠列两行,笙歌拥入兰房里。
第二场大迫堂(刘宰相迫女儿赎回丝鞭) 刘 懋:(对夫人唱)丝鞭原望配凤凰,逆女偏要选穷酸。你看此人寒伧相,怎好做相府东床?
刘月娥:爹娘!孩儿在彩楼之上,见他诗成逸响,韵凑佳联。胸藏星斗,口吐珠玑,他定有满腹文章! 刘 懋:(白)文章赛不过孔孟,学术压不过苏张。
刘月娥:(白)他有志。刘 懋:有志就该登金榜,为何落魄在他乡?刘月娥:英才未遂凌云志,正如猛虎落平阳。刘 懋:任你费尽莲花舌,相府难招白衣
郎。吕蒙正:相对无语费思量。书生有幸遇娇娘,谁料相府起波浪。不如退还丝鞭,跳出是非场。—— 我怎忍辜负小姐情意长?
怎奈是相国不见谅,这场好事怎收场?刘月娥:君家休彷徨,姻缘大事奴主张。任他无情棒,也难打散好鸳鸯。(梅素:小姐,你看秀才,身穿百补衣
,行路把头低,三步一摆首,好似雨淋鸡,真真不好。吕蒙正:羽毛虽淋湿,凤冠不染尘,五更能报晓,惊醒世间人。刘宰相看吕恃才自傲,一心要他出丑。
刘:香馥馥一枝丹桂,谁敢高攀?吕:浪滔滔三级龙门,我当独跳! 刘:鸣凤斗朝阳,凡鸟焉敢比翼?吕:高龙得云雨,污池怎可栖身?
刘:堂堂相府,怎说是污池?吕:昂昂秀士,怎比做凡鸟。刘:这这这个—— 吕:那那那个—— 刘宰相恼羞成怒,把他们双双逐出相府。
)
第三场双回窑刘月娥:严亲相迫离兰闺,骨肉从此各分飞。纵是饥寒相煎迫,一出朱门誓不归。转身来,劝郎君莫忧虑,从今后夫唱妇随。
吕蒙正:提起这夫唱妇随,好教我赧颜自愧! 蒙娘子不嫌我青衣
破履,不弃我家道寒微。今朝权相屈,但待来日高及第,凤冠霞帔谢恩惠。刘月娥:再回首望家园,家园从此睽违! 吕蒙正(白):娘子,莫非还念那家园么?
刘月娥:家园何足恋,我只念堂上慈帏。—— 好马不吃回头草,好女不穿陪嫁衣
(念“HUI”)。郎君呀!来效那梁鸿孟光,举案齐眉长相随。…… 刘月娥:独木小桥临河上,桥高流急心自危。…… 战战兢兢过桥去。
…… 惊魂未定泪暗垂。…… 荒径崎岖步难举 …… 荆棘刺人如针锥。…… 刘月娥:双双携手上堤围。吕蒙正:有如平步登云梯。
刘月娥:雁啼鹤唳惊秋色。吕蒙正:年华一逝永不回。刘月娥:愿君奋发早得志。吕蒙正:高车驷马荣耀归。…… 荒村破窑已在望。
合: 并肩携手紧相随。
第四场祭灶神梅 香:夫人爱女痛别离,送银送米度寒饥。老家院:小姐志坚堪钦敬,我不怕风雪急奔驰。梅 香:云密不知天早晚, 老家院:雪深难辨路高低。
合: 一步一颠向前去,见了小姐慰苦凄。—— 刘月娥:北风凛洌雪纷纷,寒窑独坐待郎君。自从华堂遭逐后,心宁志坚誓不回家门。
只恨衣
单粮又断,未曾一日饱与温。今当腊月岁将暮,家家户户祭灶君。卸下耳环换祭品,薄礼聊表心意敦。世人只敬锦衣客,惟望天公重斯文。
…… 吕蒙正:寒云密布朔风吼,天寒地冻受煎熬。为敬灶神备祭礼,只得委屈这一遭。…… 妻在寒窑久待盼,急步归去莫唠叨。
—— 只见娇妻睡朦胧,满面愁云锁眉锋。本待将她唤,又恐惊醒香梦浓。(白)娘子、娇妻,你请看明春喔! 蒙正明春便攀龙。
—— (白)只是眼前饥寒交迫,岂能挨到明春么?…… 吕蒙正:娘子来拜。刘月娥:吕郎同拜。吕蒙正:一片至诚,祷告神明。
灶神爷哙!请把蒙正心曲上达天庭。看瑞雪纷飞,银妆素裹洛阳城。刘月娥:多少富豪大户,备下果品香茗,酒醴三牲奉敬神明。
吕蒙正:奈我蒙正夫妻贫如洗。刘月娥:只有薄礼香烛表心馨。吕蒙正:神若知我意, 刘月娥:为郎鸣不平。吕蒙正:十载寒窗苦, 刘月娥:依然一衿青。
吕蒙正:文章如敝屐, 刘月娥:千金弃榛荆。吕蒙正:神若昧良知, 刘月娥:何谓有通灵?吕蒙正:望你显灵应, 刘月娥:把阮夫妻贫与苦, 吕蒙正:一桩桩,一件件, 刘月娥:件件桩桩,桩桩件件, 合: 奏上灵霄九重! …… (屠户认定人穷金也假,一定要退还猪肉。
吕:难道我吕秀才,会欺骗你不成?) 屠 户:你是秀才有名气,一肚尽是蜘蛛丝。只可惜一孬当饭食,二孬买新衣
。只好用这假耳环,换我猪肉骗神祗。吕蒙正:蒙正虽贫困,未到山穷水尽时。我妻乃是相国女,耳环是金何足奇?屠 户:薄技在身饿不死,金山坐食有尽期。
你妻在相府,好似天上一仙姬。如今居破窑,不如路中一堵泥。若有金耳环,你何用日寺中求布施?刘月娥:大哥。耳环实非假,望你莫猜疑。
吕蒙正:秀才遵古礼,哪有将你欺?屠 户:秀才虽无假,耳环有蹊跷。刘月娥:真金不怕火,一试见高低。吕蒙正:若有昧心事,灶神有先知。
屠 户:任凭出口成诗句,不如猪肉好充饥。…… 吕蒙正:真正是时运不济金成铁,蝇利当前神可欺。灶神爷呀!你枉为神明主万户,忍看世道多崎岖。
我待要告于天, 刘月娥:天眼望高不望低。吕蒙正:我待要诉之于地, 刘月娥:地厚千尽怎能知?吕蒙正:我待哭之于人, 刘月娥:人心叵测谁同悲?
吕蒙正:似这般虚无飘渺,何须叩祭?合: 看起来,浮光掠影都无稽。吕蒙正:(白)不祭,不祭了。刘月娥:(白)不祭,也就罢了。
吕郎, 劝君休埋怨,还须努力读书诗。但待春闱至,一举成名天下知! (正愁衣
食不继,没有盘缠上京应试。院公和梅香送来米银。梅 香:夫人日夜思念小姐,还请小姐回府。) 刘月娥:哦! 回去一事难相从,望夫人体念女儿有苦衷。
银米还请带回府,不求恩宠宁守穷。老家院:(白)小姐。你有志守穷堪敬重,还须念夫人爱女情意隆。吕蒙正:(白)老院公。
夫人虽有骨肉爱,只怕相国不相容。梅 香:(白)小姐,姑爷。院公年迈不辞苦,踏雪挑米到窑中。难道你忍心看他再负重,往返风雪劳无功?
吕蒙正:(白)娘子,圣人尚有从权之时,何况这是老夫人厚意,阮就收了吧。…… 刘月娥:(白)吕郎,如今有米有银,就可收拾行装,上京应试。
吕蒙正:桃花浪里卧龙起,岂甘久困被人欺?刘月娥:愿君此去攀丹桂,龙虎榜上名高题。吕蒙正:唉娇妻哙,你且候宫花来报喜。
刘月娥:唉郎君哙,你还须珍惜少年时。吕蒙正:喜见满天风雪霁, 刘月娥:窑中一对穷夫妻。吕蒙正:(白)呀,是一对患难好夫妻。
合: 喜见满天风雪至,患难夫妻甘如饴! 第五场:双报喜 院 子:笙歌声里笑语浓, 丫 环:香车宝马御春风。院 子:状元不忘糟糠妇, 丫 环:宫花捷报到府中。
…… 梅 素:(白)走啊。急步匆匆急步匆匆,奉命报喜到窑中。幸喜小姐身荣贵,彩楼佳婿步蟾宫。…… 刘月娥:望长空,盼归篷,紫陌花开又春风。
莺声燕语空相送,离人常系梦魂中。清晨踏露采苦菜,黄昏对月作女红。挨饥忍冻,只望夫婿登金榜,平地春雷步蟾宫。…… (梅素引报喜人马至窑) 刘月娥:(白)可有书信么?
院 子:琼林赴宴去匆匆, 丫 环:无暇修书报玉容。院 子:夫人若要问书信, 丫 环:宫花权作紫泥封。(跪白)宫花捷报。
院 子:(跪白)封告呈上。刘月娥:(白)起来! 他那无暇修书报玉容,宫花权作紫泥封。当初彩楼选佳婿,奴把丝鞭付乘龙。
莫道妇人无眼力,慧眼选取中状元公。梅 素:(白)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选得乘龙快婿。刘月娥:何劳你这般奖奉,我自有喜上眉峰。
想当初华堂之上,你无故狂言嘲讽, 把他比做雨淋鸡,那寒鸡今做了朝阳鸣凤! 梅 素:小姐鸾睛与凤眼,风尘中选中寒士化乘龙。
今朝捷报喜洋洋,越教奴婢羞无穷。小姐你福大量大,望恕我当初朦胧。刘月娥:(白)起来,小姐不与你一般见识。…… (撮土为香,辞窑) 刘月娥:几年困守破窑中,今朝别你去匆匆, 休怪阮夫妻情份薄,富贵迫人上九重。
莫道荒野无人识,留取他年世传颂! …… (问丫环小桥荒径,这许多人马,怎能过得?得知已成大道) 刘月娥:昔是荒径多荆棘,今是大道通九重。
昔是小桥步难举,今是绿水飞长虹。…… (丫环和梅素为着先往相府还是状元府争执) 刘月娥:(白)梅素,听我吩咐。你与我多拜上老相公,你道我 喜的是雪里送炭,何劳他锦上添花?
寒门难承朱门宠, 他那里金屋,我这里茅檐, 咫尺之间隔万重。……
第六场京城会…… 吕蒙正:金榜挂名字,喜得身荣中高第。青云平步,这正是我手攀丹桂。鹤衣挂体吐虹霓,顿有凌云志。(白)夫人请上,受下官一拜。
刘月娥:(白)相公,此礼从何而来?吕蒙正:感夫人旧日恩情,不负了彩楼佳婿。刘月娥:思前我爹爹弃奴时,岂知今日身荣贵?
反辱为荣,好教人心喜! (白)相国请上,受妾一拜。吕蒙正:(白)夫人,此礼又从何而来?刘月娥:感相公得中高第,衣
锦荣归,与奴家争口气! 画堂中两行珠翠,白屋里顿生光辉。…… (刘宰相与夫人到来) 刘 懋:(白)恭喜贤婿,得中状元,可喜可贺。
吕蒙正:(白)若非岳父福庇,焉得如此?刘 懋:(白)好说了。女儿,如今夫荣妻贵,也该心满意足了。刘月娥:(白)哪里,爹爹,女儿招个穷酸秀才, 沾辱了堂堂相府,今日本当过门谢罪,何劳爹爹称赞?
刘 懋:(白)哎呀。吕蒙正:(白)夫人,今日相爷过府,莫得出言,冒犯尊长。刘月娥:(白)如此说来,相公倒也晓得进退。
老家院:(白)晓得进退,才是读书人的口气。刘 懋:(白)多话! 贤婿啊,女儿!如今贤婿高中,紫袍加身, 过往之事,一笔勾销了吧! 吕蒙正:(白)紫袍啊紫袍,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呵。
正是紫袍才加身,路人也相亲。凡鸟成彩凤,寒儒变贵人。刘月娥:堪笑人情,昔日何薄今何亲?当初将儿赶出,冷落荒村,独守清贫。
苏秦还是旧苏秦,寒门敢把朱门认?刘 懋:父母劬劳,为儿女苦心尽操。你不念功恩罔极,才得荣华气便高! 休得龙争虎斗,言来语去絮叨叨, 又不比陌路人来到。
刘夫人:说什么苦心尽操,怨什么龙争虎斗! 想当初华堂上,你将他一味奚落, 怎教人旧恨便消?老家院:(白)状元爷。
常言道,宰相肚里好撑船。你量比东海大十分。若不是相爷命女选佳婿,何来这夫荣妻贵满堂春?若不是相爷迫女受寒馁,何来这苦尽甘来聚天伦?
梅 香:(白)小姐。你当念生身之本,怎舍得骨肉深恩?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念夫人情意殷。刘 懋:(白)哎呀! 闻言语心如刀刺,相起来面泛红云。
悔当初,未识贤才便相弃,只重衣
衫不重文。(白)贤婿,女儿。你今日得偿素志,我这里欢慰万分。冬寒方知一枝秀,春暧才见满园春。世上人情多冷暖,利禄当前理智昏。
明珠常埋没,英才遭沉沦。疾风知劲草,危难见明君。甘苦辛酸自结果,望把前事付烟云。…… 众: 喜见今日庆团圆,悲欢往事留人间, 相国逐女终后悔,书生有志竟冲天。
千金守贫最堪敬,彩楼佳话入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