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夕阳仿佛不是在落,而是在砸向地平线。骑行的畅快让我大喊起来。扁鹊拍了一下我的头盔,说,穷嗷什么呢这是。两边大片大片的田野终于消失了,房屋又逐渐多了起来。
扁鹊放慢了车速,发动机的声音小了许多。扁鹊大声对我喊,小子,今天我心情好,带你来城里吃顿饭,比我们平时去的小饭馆可高级多了。
我说,城里的东西太贵了,烧钱。扁鹊说,那咱吃个不贵的。我问,什么东西不贵。扁鹊想了想,说在小饭馆吃不贵。扁鹊把车在路边停好了,便帮我摘下头盔,挂在了把手上,然后带我进了一家面馆,店里光线很昏暗,我靠近扁鹊小声说,不会是黑店吧?
只听一声惊雷炸响,我吓了一跳。扁鹊说,叫你乱说话,遭天遣了吧。我定定神,环顾四周,发现是一台破烂的DVD偶尔发出的声音,而此刻又装起了哑巴。
我怒气冲冲地上去拍了一下,说,吓人啊。结果一拍,它又大吼一句“看着东厂倒闭”,我顿时怒气全无,兴致勃勃地等着下一句。
结果它只是“嘎”了一声,就再也没了动静,我怎么拍它,它也一直很安分守己地“打不还口”着。我扫兴地坐在扁鹊旁边,问他吃什么。
扁鹊看着菜单说,给你来碗牛肉面,再给我三桶可乐就好了。趁着等待的功夫,扁鹊又掏出他那个随身携带小葫芦把玩起来。说实话,我一直很想知道他的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可扁鹊都不肯说。
但我的好奇心还是使我忍不住问他,神医,你葫芦里装了什么?扁鹊拔出瓶塞,喝了两口,略微反感地说,不要叫我神医。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那种不怀好意的语调,说,今天我心情不错,告诉你也无所谓啦,这是装药的。
我说,这么说你病了。扁鹊点点头,说,绝症。我惊讶地说,这么厉害,什么病啊?扁鹊说,死。我又问,不喝就会死吗?扁鹊说,也可以说是喝了就不会死。
见我一头雾水,扁鹊说,曾经有一个高人把这葫芦给了我,叫我天天喝,可以治百病。我喝了五天以后,就能隔着墙壁看到那边的人了,而且只要我乐意就可以看见人体的每一个组织细胞,每一根筋脉。
还能看见每一气都在人体里怎么走,只要把它们理顺了,病也就好了。而我自己也是从来没有生病过,又因为这药水永远喝不完,所以我也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跟你说太多了,你也不知道的。我一向讨厌吃药,便问他,那这药很苦吧。扁鹊咂咂嘴说,生活的味道。这里,一个女服务员把我的面端了上来,还殷勤地把可乐摆到了我的面前,问扁鹊,你要喝点什么?
扁鹊不客气地把可乐揽到自己面前,说,我就这喝点这个。服务走后,我忍不住笑了,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就喝可乐,像个娘们似的。
扁鹊喝了一大口可乐,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而且古清生也说过,喝三大桶可乐也是一种境界,吃你的面吧。我低头一看,抱怨道,这牛肉面怎么一块牛肉也没有。
扁鹊打着嗝说,菜名嘛,认真你就输了,你什么时候吃老婆饼吃出老婆过。说着,他突然两眼发光兴奋的说,对了,我有女朋友了。
见我仍然只是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扁鹊又热切地重复了一遍。我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面,嘟哝着说,又不能吃。扁鹊没有被我打击,而是选择性听错地说,啊,你问我什么名字?
她叫小也,是不是很好听啊?然后扁鹊便喝着可乐,陶醉在对那个叫小也的女孩的描述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又翘又长,细密的刘海垂到眉梢,长长的马尾辫,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笑容清纯可爱,总之就是照着他的审美观长出来的。
等我吃完面,扁鹊早就喝完了三大桶可乐,而且没上一次厕所,我发现这的确也是一种境界。我说走吧,我吃完了。扁鹊仍然是握着杯子念念叨叨,在打嗝声之中,可以依稀听出他在说大大的睫毛之类的话。